颠簸令他昏昏欲睡。
沈照还好吗?
沧泽看着阴恻恻的天际发呆,那记刀伤大抵不是致命的,只是也流了好多血,看起来很疼。其实如果他愿意,他完全可以施法让自己和沈照一起消失在地牢中,只是在那个瞬间他动摇了。
这些人有对付他的奇怪烟雾,那应该不是凭空就能制作出的东西,也许曾经也用来制服过他的同类——是跟沈照一起离开,还是顺势被擒跟随这些官吏去一探究竟,沧泽选择了后者。
等弄清了真相,再回去找沈照吧,他应该会等自己吧……
颠簸停了下来,胡子男下马,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兽皮水囊,递到沧泽跟前,“喝点吧!”
他居高临下地看向沧泽,但沧泽就像是没听见一样,目光始终落在遥远的天边。山羊胡自讨没趣,嘁了一声,倒是一旁的刀疤脸出声道:“大哥,这小子长得真不错啊,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……”
沧泽听见「漂亮」两个字,轻轻瞥了眼刀疤脸。
“滚滚滚!”山羊胡不耐烦地扇了刀疤脸一巴掌,“活腻了是吧,这可是皇上要的东西!他要是有什么闪失,你我一个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!”
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,沧泽闭上眼睛,却始终无法忘记那贪婪的目光。
一行人押送着沧泽,星夜兼程了十几日。沿途的风景愈发开阔起来。沧泽每天懒洋洋靠在笼子里不吃不喝,那些牙吏见他这样似乎也没有任何异样,便也渐渐没再给他送吃食。
这日进了城,大概是行程将至,那几个押解沧泽的官吏显得尤为兴奋。他们嚷着要吃一顿京城的芙蓉斋,便拖着沧泽的马车往人群深处驶去。
他们将车马随意安顿在了一间酒楼下面,店小二见是官差模样的人,殷勤地迎上来把人送上了楼,只留下沧泽一人被关在木笼中。
用笼子关人本就少见,更何况里边还是一位少见的美人,周遭不免有探头过来看热闹的。沧泽并未理会路人的目光,只是心无旁骛地看着远处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坐在二楼的山羊胡推开窗,一边抹了一把吃得油亮的嘴,一边凶神恶煞朝下面恐吓了几句,看热闹的人也就讪讪散开了。
只有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跑过来戳了戳沧泽的肩,沧泽垂眼看过去,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,亮得像是要透出光来。
“大哥哥……”小女孩的声音清脆无比,“你一个人坐在这里,肚子不饿吗?”
“我不饿。”
“但是这个很好吃哦!”女孩稚嫩的脸上神采飞扬,沧泽静静看着那柔软掌心上躺着的糕点,女孩见他没有反应,把手又往沧泽的面前送了送。
沧泽接过糕点,其实他对人类的食物并不太能提得起兴趣,但还是张嘴咬了一小口,“好甜。”
“对吧!”小女孩并没有听懂沧泽言语中的嫌弃,满脸天真地等着沧泽接下来的反馈。沧泽忍住往外吐出口中糕点的冲动,将其咽了下去,然后微微牵动嘴角轻笑道:“真好吃。”
小女孩脸颊泛起红晕,沧泽的表情也温柔了些,他抬了抬细长的手指,变出一朵小白花来。他将花别进小女孩鬓边的辫子里,洁白的花瓣和漆黑的发丝一并被风吹得发颤。
“真漂亮!”小女孩欢天喜地地捂着辫子,转身回头去找爹娘,沧泽默然看着那一家三口,年轻的夫妻左右牵着可爱的女儿,其乐融融地走进了一片灿金色的阳光中。
混沌的睡意再次袭来,他疲惫地闭上眼睛,总觉得那一家三口的画面,他在某个时刻也曾于脑内描绘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