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老太太听了心肠一软,可她常年养病,在床榻间躺的骨头都软了,没有力气抬手去摸一摸自己最疼惜的嫡孙。
她只得对下首的苏和静说道:“静儿,快过来。”
苏和静这才起身走到老太太身边,用满是孺慕之情的眸子望着老太太道:“祖母,我在这儿。”
曾老太太如今有些记不大清了,只记得昔年的苏和静是个爽朗大方的好孩子,把宣哥儿吃的死死的,如今嫁到她们郑家来再好不过。
这豺狼窝里,也只有静儿这般性子的妻子才能为宣哥儿管好内宅。
“老婆子没什么东西给你,只有那一副祖母绿的头面还算拿得出手,你且拿回去戴着玩罢。”曾老太太如此说道。
苏和静连声谢过,心里也是一阵百感交集。
曾老太太到底年岁大了,不过说了会儿话她便咳嗽不止,也露出几分疲态来。
苏和静便与郑宣一同退了出去,回院子的路上,郑宣满面愁容,瞧着便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。
苏和静变着法儿地逗他开心,他这才勉强笑了几声。
回了清月涧后,两人草草用了晚膳,便省下了散步这一步,两人略在屋内踱步了几回,便洗漱上了榻。
郑宣严格遵行“一日一回”的苏和静条约,好容易才云雨歇止后,便将苏和静揽在怀里沉睡了起来。
另一头的延禧院内。
郑国公郑烨被母亲曾老太太唤来这正堂后,便枯坐在位置上发了一个时辰的呆。
曾老太太只是晾着他,并不肯出来见他,但又不许他回去。
等到郑烨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疲惫之色时,曾老太太才由婆子们扶着从内室里缓缓走了出来。
本朝孝字最重,郑烨不得不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从太师椅上起身,毕恭毕敬地立在正堂中央。
“母亲身子可大安了?”郑烨如是问道。
曾老太太被婆子们搀扶在了软塌之上,由着下首的郑烨行礼问安,她晾了自己这嫡长子这样久,为的不过是让他明白一件事——她是老了,不是死了。
这府里的事她还能当家做主。
郑烨愈发小心翼翼,见曾氏不答话,便笑着说道:“儿子前些日子在江南遍寻名医,定能寻到一位名医为母亲解忧。”
曾老太太却蛮不在乎地一笑,她的眼疾已患了十年之久,全身上下的骨头无一处不作痛,如今苟活于世,也不过是为着宣哥儿罢了。
外人瞧着宣哥儿锦衣玉食地长大,内里的苦痛却无人得知。
曾氏便道:“已是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,还有什么解忧不解忧的,横竖不碍着人的眼儿罢了。”
这话却让郑烨好生惶恐,他如今官途坦荡,自然不能丁忧回乡,唯愿老太太能长命百岁才好。
“母亲这话让儿子好生惶恐,儿子恨不得以身代之母亲的伤痛,如今会有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?”郑烨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,半点假意都不掺。
曾氏只斜瞥了他一眼,因着屋内的烛火过盛,她虽有眼疾,却也依稀能辨得下首的长子的容貌。
“你三弟是被我养坏了,等我百年过后,你若是发了善心便帮衬他一把,若不愿便算了罢。”曾氏话里尽是颓丧之意,濒临死亡的暮气让下首的郑烨一惊。
“你如何对你三弟不要紧,可你为何要这样抬举二房?竟让二房的人理家!我挣命似的生下了你和你弟弟,你竟把我们郑家交在了一个庶子房里?”曾氏说这话时耗尽了全部的力气,说完后便咳嗽不止,身后的婆子连忙替她顺气。
郑烨见上首的母亲气得脸颊胀红,整个人破碎如山间被吹断的树根,便着急忙慌地解释道:“晴儿不肯管事,三弟和三弟妹又淘气的很儿,我便只能让二弟妹管家。”
他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,曾老太太听后却气得将手边的茶壶往他身上扔去,只她常年病着,并无多少气力,那茶壶也砸不到郑烨身上。
“你打量我是死人不成?这宅子里的腌臜事儿我都看的清清楚楚,老婆子我虽然眼睛瞎了,心却没瞎,你和你那二弟妹乌糟糟的私情当真是令人不齿,老二也是个软蛋,竟用正妻与你换银钱度日。”
几个婆子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,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死人。
郑烨脸上闪过几丝难堪,旋即又被他勉力压了下去,顷刻间他又变成了那副风轻云淡的好老人模样。
“母亲在说什么?儿子怎么听不明白?”郑烨疑惑不解地问道。
曾氏懒怠与这个长子玩嘴皮工夫,只切入要害道:“你也别将这事揽到晴儿身上,她虽是金枝玉叶却也真心想做咱们郑家府,若不是你荒淫无度,与弟妹搅合在一块儿,她怎会冷了心肠?”
郑烨摆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,与上首的曾氏说道:“母亲对儿子多有误会。”
“宣儿既娶了妻,这管家一事阖给交在他正妻手上才是。”曾氏道。
郑烨岿然不动,只冲着曾氏说道:“静儿刚刚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