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趋庭无语,“那谁让你把马场卖了……本来咱哥几个去跑两圈,多痛快,谁他妈想窝这喝猫尿。”他们几个都不爱喝酒,喜欢骑马、徒步、攀岩,往天地开阔的地方去,那才叫爽快。这也是圈子里就他们仨最玩得来的原因。江何那马场,本来是他们在东城最爱去的地方,前两个月,突然就被盘出去,似乎还是贱卖。沈趋庭还以为他们家出了事,差点要抛股票。江何闻言一顿,目光幽深。裴澈也惊讶地看他,意思是——你原来不怂啊。这事儿你也敢提?沈趋庭一拍脑袋,想起来,当时江何卖马场,好像是跟那个叫齐青山的有关系。齐青山是草原人,轻驰马场的原始股东,马场最早的几匹马,以及最初的马种繁育和驯养,都是他负责的。他的另一个身份,是孟杳的前男友。孟杳从英国回来之后,去内蒙毕业旅行,与齐青山相识。齐青山生在草原长在草原,二十多年没离开过,后来居然跟着孟杳到了东城。江何因此认识了最好的驯马师,一直想开的马场立刻就开了起来。可惜齐青山一年多之后还是回去了,说是不喜欢东城。孟杳这姑娘一向洒脱,问清楚了就一句都不挽留,好聚好散,还不忘帮齐青山找江何要了待遇丰厚的分红,保证他之后每年都能有一笔不小的进账。三个月前,齐青山突然来了东城。没找孟杳,却直奔江何。沈趋庭也是后来听裴澈说,两人在江何办公室坐了没几分钟就打起来了,江何动手不留情面,可人家草原汉子也不是吃素的。两个人打得那叫一个惨烈,江何右胳膊骨裂,脸上更是五颜六色。没两天,江何把马场盘出去,顶着张灯结彩的一张脸去美国,主动挨他爹的骂。到现在,连裴澈也不清楚,齐青山和江何到底说了什么,两人打成那样。“你就这点出息?一个马场而已,想开再开就是。”江何喝了酒后目光变钝,说话倒还是那股老子无所不能的拽劲儿,“你的马我又没卖,不还在那?”沈趋庭也就是这会儿让着他,才没说什么。开马场,说得容易,这不是有钱就能行的事。真正的好马难得,好的驯马师更难得,都是可遇不可求的。包厢里一时沉默,没人说话。碰到孟杳的事就这样,哪怕沈趋庭裴澈和江何都是十几年的朋友了,一说到这些事儿,他们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不是不敢,是看不明白。江何对孟杳到底是什么意思,沈趋庭和裴澈一直看不明白。说是喜欢,他们俩这么多年各自谈恋爱,谁也没耽误,关系清白得很。连这俩人历任的男女朋友都没有人因为对方吃过醋。说是不喜欢,江何对孟杳,天上地下独一份的珍重,他们俩都看得出来。到最后,沈趋庭放弃理解,就当是什么人类高级别的感情吧。裴澈却觉得是江何这人有问题,说不清是太豁达还是太别扭。江何这一天的疲倦在酒意的催化下汹涌袭来,开口赶人,打算自己在包厢里睡一晚。裴澈和沈趋庭叫人送了毯子和醒酒茶来,也就走了。江何最后看一眼手机,孟杳一个小时前问他们是否安全到达。问的是,“你们”。你们。江何没回,手机撂一边,阖眼睡了。 又颓废又愤怒,像一团迷雾中间燃着一点焰火。孟杳等了半天,没见江何回复,有点不放心。想去问钟牧原,手指在对话框上悬了几秒,又退出了。她不想跟钟牧原有太多接触。旧时光里的人突然出现,像诈尸似的,令她不安。但她还是有点担心,忐忑到最后看到沈趋庭的朋友圈,拍到三只酒杯,知道其中一个是江何,才放心睡下。在长岚住了一晚上,孟杳就发现许多事情不对劲。林继芳在老屋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。她长居静岚寺二十多年,除了每年去摘杨梅,连过年的时候都不愿意下山。这次怎么会在老屋住下?另一件事更奇怪,孟杳发现林继芳很关注屋外的动静,门外一有人声经过她就竖起耳朵。记得小时候,她们家没有主人cao持,是镇上最简陋不像话的一家,看起来就门庭凄凉。可今早,林继芳居然大张旗鼓地在门口晒了许多东西,从衣服到各式咸菜干果,热热闹闹。孟杳心里存疑,没法放心回东城。可明德那边要求多,明天她没课,但有 office hour。她试着向教研室主任提交请假申请,争取在长岚多待几天。林继芳却已经不耐烦,第二天吃早饭就在问她要不要上班,要上班赶紧走。孟杳保持耐心,继续跟她掰扯体检的事情。“真的是学校的福利,今年新加的。”她说,“有年龄限制和时间限制的,你不去就要浪费了。”林继芳置若罔闻,手上麻利地收拾着碗筷——孟杳其实还没吃完,但她叮叮咣咣,动静很大,是赶人的架势。孟杳端碗的手往桌沿缩了缩,手指捏着筷子,攥得发白。她心里很烦,机械地继续劝着,说话都麻木了,“私立医院的全套体检,很专业的,出的体检报告也很权威。我很多同事都带长辈去过了,真的不要一分钱……”也不知是哪个字说动了林继芳,她凶狠擦桌子的动作一顿,直起腰,“在东城?”
孟杳愣了一下,点头。林继芳咕哝:“…远得要死。”孟杳说:“不远,你要是不愿意在东城待,体检完我当天就把你送回来。”林继芳想了一会儿,抹布往盆里一丢,乌黑的脏水差点溅到孟杳的碗里。“今天去可不可以?”林继芳问。孟杳小心地说:“体检要提前预约,而且要空腹。”生怕她反悔,立马又补充:“明天可以,明天一早就去。”林